The Metamorphosis

The Metamorphosis

前几天抽了个空,一口气读完了《变形记》。读完之后,感觉脑子里翻滚着各种念头(除了不可避免地将自己代入成一只蟑螂)。最让我震撼的,是格雷戈尔和他妹妹格雷特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情感,带着一丝古希腊悲剧的味道,有种俄狄浦斯式的荒诞与宿命感。

有人说,卡夫卡之所以让格雷戈尔变成一只甲虫,是因为甲虫可怕、骇人,这样更容易让读者感到震撼。这种说法实在有些肤浅。为什么非要甲虫?难道变成一只猫或者狗、甚至一株植物,效果就一定会差吗?像是在说甲虫=恶心,而猫狗=可爱。如果卡夫卡真是这么想的,那他就不过是个无聊的古典主义作家罢了。

卡夫卡的作品里,意义总是流动的、模糊的。在《乡村医生》里,玫瑰也可以与恶心联系在一起;《世界冠军》里的游泳冠军甚至不会游泳,这种内外彻底颠倒的逻辑在卡夫卡那里是常见的套路。卡夫卡甚至还特意写信给出版社,叮嘱他们千万别让插画师画出甲虫的形象。也就是说,甲虫究竟长什么样、是不是恶心,其实根本无关紧要。卡夫卡似乎在努力避免自己的故事沦为一种陈旧的象征套路,他追求的是更复杂、更不可名状的情感冲击。

再说到格雷特,实话说,她的角色是整部小说里最复杂的。她从最开始对哥哥的悉心照料,到最后亲手审判了他的命运,这种转变令人不寒而栗。而在这过程中,格雷戈尔对她的情感,也变得越来越难以言说。在她为客人演奏小提琴的时候,格雷戈尔竟然想要当众吻她的脖子——这种欲望已然超越了兄妹之间的界限。那一刻,他的渴望是明确的、强烈的,甚至带着一种极致的迷恋。

那时格雷戈尔会抬高身体,搭着妹妹的肩,亲吻她的脖子。

不过,格雷戈尔似乎没有勇气真正去打破这层禁忌。相反,他选择了守护那张妇人肖像,紧紧贴在那幅象征他最后领土的画上,不让妹妹拿走它。可正是这幅画激怒了格雷特——她嫉妒这幅画,嫉妒画中的女人。她无法忍受这副图像成为哥哥情感的寄托。也正是在这一刻,她的愤怒彻底爆发,转而开始仇视格雷戈尔,并最终抛弃了他。

格雷戈尔急忙爬上去,身体紧贴着玻璃,他发烫的肚子撑在玻璃上,一下子舒服了起来。至少,这张被格雷戈尔挡住的肖像一定不会被任何人拿走了。他扭动着自己的头,转向客厅门的方向,好观察那两个女人是否回来了。

这段乱伦式的情感纠葛让我不禁想起俄狄浦斯的悲剧。只不过在《变形记》里,父亲并不需要被杀死,他早已是个毫无威胁、失去活力的角色。这个破产的,只会终日躺在躺椅上的父亲,甚至连被杀死的价值都没有。而真正的情感冲突,反倒发生在了兄妹之间——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、潜藏在日常琐碎中的隐秘情感,最终在故事的最后一刻彻底崩塌。